田興鴻在勞作。
肖滿成攝(人民視覺)
太陽把人烘得暖洋洋的。像往常一樣,田興鴻又一次來到自家的石頭地,照料他那些老伙計——核桃樹。
田興鴻是名核桃農。樹干涂白,打坎施肥,他忙出了一身汗,靠著樹干歇會。陽光灑在這片核桃林上,荒山早已變沃土。
石 山
“發水啦!”夜里一聲喊,驚醒了田興鴻。他翻下床,提起褲,扣上帽,奔上山,一瞅,心涼了半截。
地里的土,夾著剛種的玉米種子,混著水,給沖下了山。“種子沒了,可以再種,這土沒了,石頭里再怎么刨,我也刨不出來啊。”
這是20多年前的一幕。田興鴻家在廣西河池市天峨縣麻洞村,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人稱“九山半水半分田,一個石窩一捧泥”。很長一段時間,土少石頭多的困境把人緊緊地拴在石頭山上。
在石山生活不容易。燒火做飯,要用柴,柴哪里尋?山上劈。種糧食,要用土,土哪里找?改林地。
砍樹木,種莊稼,水土流失;找新地,再砍樹木,接著種莊稼,水土流失更嚴重。如此往復,惡性循環,石山“光溜溜”,口袋“羞答答”。
田興鴻在石山上種玉米,種一壟,收半斗;種一坡,收一筐。眼見收成一茬不如一茬,他急得直跺腳。
一扭頭,田興鴻瞅著自家地頭那棵核桃樹,幾十年來,皮硬干粗,果實累累。這樣的核桃樹,舍不得砍,村里還有不少,樹齡80年以上的有6株,30年以上的有110多株。每當8、9月間核桃成熟,總有不少商販專程進村收購,價格也是美得很。
田興鴻眼睛一亮:“種啥啥不成,可這核桃是例外。要不試試?”
于是,田興鴻拿出自家的5畝地,種了玉米,剩下5畝,種起了核桃。與他一起種核桃的,還有村里的幾十家農戶。
青 山
“我不干了!”熬了5個年頭,還不見核桃結果,有人動搖了。
桃三李四杏五年,想吃核桃等九年。核桃樹耐旱耐瘠、見縫生根、生命力強,防風固土、果材兼用、效益良好,種種優點,卻抵不住一個缺點:見效慢。通常來說,核桃樹8至10年才會結果。
時間,成了種核桃的最大考驗。有人怨聲載道,有人心灰意冷,還有人干脆放棄管護。村里的老楊,是大伙中種核桃的積極分子,也敲起了退堂鼓。
剛開始,老楊把離村近的地兒讓給大家種,自個兒挑的都是離家遠的石坳,滿心想著勤快些總會有收成,可心有余而力不足,眼睜睜看著要拋荒。田興鴻便來激他:“楊老哥,自打我認識你,幾十年了,可沒見你慫過,種核桃咱可不能服了軟。”
其實,田興鴻心里也備受煎熬。不過支撐他的,是一個信念:“堅持就是勝利,那么多老樹能結果,我們的也一定行。”老楊聽了勸。
果然,第二年核桃樹陸續掛果,大伙兒立馬干勁更足了。漸漸地,核桃樹越來越多,石山越來越綠。
山一綠,又添了新變化。一個是土壤的肥力回來了,田興鴻欣喜地說:“土壤變厚了,顏色也深了。”另一個變化是亂砍濫伐沒了,即便是要用柴火,修剪掉的樹枝都用不完。
2016年,田興鴻把剩下的5畝田也改成核桃地,自家地里一下子有了近200株核桃,致富不愁了。
金 山
橫劈一刀,砧木破頭,從外側垂直向下切一道裂口;接穗嫩枝用快刀削成雙面楔形,插入裂口,再用塑料薄膜纏好固定,接口封嚴實,只露出嫩芽。
三下五除二,田興鴻把一株良種的核桃芽嫁接到砧木上。“嫁接后的核桃殼薄個大,易豐產,品質佳,銷路更好。”田興鴻說道。
田興鴻勞作的地方,是村里的核桃低產林改造園。田興鴻不時來這兒試試手。2020年,田興鴻成功嫁接了70余棵核桃樹,其中不乏砧木有碗口大小、嫁接處離地面數米的高難度嫁接成功范例。
一人富,還要帶動大家富。2016年起,田興鴻租了村里幾十畝地,專門培育核桃苗。5年來,有不少人來村里學習核桃種植技術,田興鴻一人提供的講解就超過了2000人次。天峨縣林業局農技專家說:“老田先后為鄉親們培育出11萬株核桃苗,這些苗木由政府采購,然后免費發放給群眾。僅這一項,估摸著老田能增收近10萬元。”
地肥了,原來的石頭山就成了一座“金山”。如今,田興鴻還試驗了套種,核桃樹下搭著葡萄架,葡萄架下長著綠油油的豌豆苗。田興鴻說:“3月豌豆成熟后,還能再種一季黃豆。”小算一筆賬,核桃掛果后,一棵樹平均能產百余斤,按每斤20元的收購價,可獲利兩三千元,而套種的葡萄一年也能給他帶來萬把塊錢的收入。
雖然臨近春節,但年近六旬的田興鴻仍然天天往地里跑,他說:“石山能變綠,核桃能長成,只要有恒心,干啥都能成。”
《 人民日報 》( 2021年02月06日 04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