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華社記者溫競華、宋晨
6月25日下午2時許,內蒙古四子王旗阿木古郎草原,嫦娥六號任務總設計師胡浩終于迎回了自己牽掛53天的“六姑娘”——實現人類首次月背采樣返回的嫦娥六號探測器。
定位、搜索、檢查狀態……返回器工作正常,任務圓滿成功,胡浩懸著的心才放下來。
雖然嫦娥六號如期從月背帶回近4斤土,這幾天胡浩依然在奔波中:護送返回器回京并開艙“取寶”、部署安排軌道器后續拓展實驗、見證月背樣品開啟科學研究……忙碌間隙,他第一次向新華社記者聊起嫦娥六號不為人知的故事。
“六姑娘”將帶來新知,“我充滿期待”
圖為胡浩接受新華社記者采訪。 新華社記者 溫競華 攝
采集1935.3克人類首份月背樣品,再入返回比嫦娥五號更加精確,國際載荷收獲科學數據“大禮包”……談及“六姑娘”的任務成果,胡浩的臉上滿溢自豪,語聲爽朗。
“嫦娥六號任務是我國迄今為止最復雜的深空探測任務,飛控事件多、環節緊湊、控制過程復雜。”胡浩說,“六姑娘”采用智能快速采樣技術,實際工作效率相較“五姑娘”提升了30%左右。根據著陸區地質情況和鉆取作業情況,最終鉆取采樣深度達到了1.1米。
返回器著陸精度體現著任務的技術控制水平。嫦娥六號返回器的落點預報精度十幾米、開傘點精度200多米、落地精度16公里,高質量完成回家最后一步。
嫦娥六號搭載的4臺國際科學載荷,此行也收獲頗豐。其中法國氡氣探測儀傳回科學數據158M,歐空局月表負離子分析儀傳回科學數據3.9M,這兩個項目都進入了后期數據處理和論文發表的準備階段;意大利激光角反射器相當于在月球上“釘了一枚釘子”,有利于今后在月球開展任務時標定位置。
“‘六姑娘’的國際合作也超出預期,提升了我們在月球探測領域的國際影響力,促進了與搭載載荷國家的友好交往。”胡浩說。
6月28日,月背樣品正式移交給月球科學研究的牽頭單位中國科學院,胡浩難掩興奮:“‘六姑娘’會帶來什么新知?我充滿期待。”
“把方案做到極致”,在不確定性中尋找確定性
6月6日,在北京航天飛行控制中心,嫦娥六號任務總設計師胡浩(右)和探月與航天工程中心主任關鋒在交流交會對接進展情況。新華社記者 金立旺 攝
3年多來,胡浩帶領團隊開展了大量適配和優化設計,實現月球逆行軌道設計與控制、月背智能采樣、月背起飛上升等三大技術突破,使嫦娥六號任務成為中國航天史上迄今為止技術水平最高的月球探測任務。
最大的懸念是能否準確降落到月背預定區域。月球的圖精度較低,最高分辨率僅能達兩米左右,而且由于月背沒有實時圖像數據,僅能依靠遙測數據進行判斷。
采樣環節則像“開盲盒”。由于事先無法判斷月表下的狀態,必須設計鉆取和表取作為“相互備份”。萬一鉆取不行,挪動位置的代價很大,就要通過表取來“保底”。
“嫦娥六號任務的可靠性是乘積關系,一個環節0.9,再一個環節0.9,整個系統可靠性就降到0.81了。”再回首已是云淡風輕,聽來卻處處驚心動魄。
比如,在月背實施無人采樣、封裝、轉移,精密性要求高且難度大,而且月球的真空度很高,進入一點大氣就可能污染樣品,研制團隊在地面模擬平臺進行大量實驗,以毫米級精度確保樣品始終如一。
“我們把方案做到極致,在不確定性中尋找確定性,就算中繼星失靈,嫦娥六號依然可以自主開展采樣、起飛。”胡浩說著,打了一個手勢,干凈利落、絕無冗余。
一路陪伴“嫦娥”長大,“航天人已投入新的戰斗”
6月4日,在北京航天飛行控制中心,嫦娥六號任務總設計師胡浩(左)、長征五號運載火箭總設計師李東和嫦娥六號任務副總設計師王瓊(前)交流嫦娥六號任務進展情況。新華社記者 金立旺 攝
2007年,以地球軌道衛星為基礎研制的嫦娥一號探測器僅重2.35噸;2024年,嫦娥六號任務將超過8噸重的探測器送上月球。17年來,中國探測器進入空間的能力實現跨越式提升。
一路陪伴“嫦娥”長大,胡浩經歷了從副總指揮到總設計師的幾次身份轉變,不變的是“總是在面對新問題,迎接新挑戰”。
地外天體采樣與封裝,月球軌道無人交會對接,以近第二宇宙速度再入返回……2020年,由胡浩擔任總設計師,嫦娥五號任務創造了多項“中國首次”,實現了較大的技術跨越。
“開門看到老虎、毒蛇不可怕,可以想辦法對付它們;可怕的是門外一片漆黑,這一步是邁還是不邁?”胡浩用一個形象的比喻,道出了向未知進發的巨大壓力和挑戰。
一項項創新突破,一次次闖關奪隘,胡浩用四個“信”字總結一路走來的感受——
“堅定信念,才能十年磨劍,向一個共同的夢想邁進;保持信心,才能在不斷面對新的挑戰時迎難而上、實現突破;相互信任,才能在復雜的大系統工程中統一步調、協同攻堅;言而有信,才能讓國內外相關單位愿意與我們開展合作。”
2030年前實現載人登月、2035年前建成國際月球科研站基本型……未來藍圖已繪。
“嫦娥五號和嫦娥六號證明,中國人設計的這條往返月球的技術路線是可行的。”胡浩的語氣,自信又果決,“航天人已投入新的戰斗!”